光陰似火箭

【07】伊人

　　隔天，鄭秀晶難得沒有賴床的起了個大早，因為她得趕去劉家幫劉逸雲上藥和包紮，這次可不能再讓劉媽搶先一步下手了！絕對絕對不能！所以，在她鬧鐘設定的第一聲鬧鈴響起時，鄭秀晶就毫不留戀的從溫暖的被窩裡起來了，這對鄭秀晶來說，可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啊。

　　早上六點整，當鄭秀晶再次出現在劉逸雲房門外的時候，劉逸雲可是還在跟周公討價還價中呢！她還在美麗的睡夢中不肯醒來，這個夢有些太過美好！她可是好久都沒有在夢中遇到鄭秀晶了，就算在這個夢裡，鄭秀晶只是坐在那邊沒有說話，劉逸雲還是非常感激能在這裡看見她。

　　「Amber，起床了。」

　　鄭秀晶脫了拖鞋爬上劉逸雲的床，坐到了劉逸雲身旁，並俯下身去在劉逸雲耳邊輕聲的叫著她，鄭秀晶可是難得擔任叫喚他人起床的角色啊。

　　劉逸雲在半夢半醒間，聽見了鄭秀晶的聲音，心想『哈，一直靜靜坐在那邊的鄭秀晶總算開口講話了。』，劉逸雲見鄭秀晶那粉色的嘴唇正一開一合的動著，雖然聽不清楚鄭秀晶在說什麼，但這樣的小動作也讓夢裡的劉逸雲眼睛自然的彎了起來，嘴角流露出滿滿的笑意。

　　「劉逸雲，快起床，我要幫妳擦藥。」

　　鄭秀晶動手輕輕的推了推趴在枕頭上睡覺還邊傻笑著的劉逸雲，真不知道這傢伙是夢到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該不會是夢到滿山滿谷的波霸奶茶了吧？在鄭秀晶眼中，劉逸雲這傢伙可是愛慘波霸奶茶這類的飲品了。

　　鄭秀晶心裡頭雖然這樣數落著劉逸雲，但面上卻是帶著濃濃的笑。原本一直精神緊張在和劉母換藥時間賽跑的鄭秀晶，因為被劉逸雲這樣傻氣的笑容感染，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將頭枕在堆疊的雙手上看著和她距離不到一個手臂長的劉逸雲。

　　有多久沒有這樣看著劉逸雲了呢？一幕幕和劉逸雲相處的情景開始在鄭秀晶腦海裡劃過。

　　向來，劉逸雲在她眼前出現時都是活力充沛、精神奕奕的樣子，劉逸雲喜歡捉弄自己，當然這方面鄭秀晶回敬劉逸雲也是不遑多讓，兩個人在一起時總是多采多姿，妳捉弄我，我欺負妳，笑聲滿盈。可現在，劉逸雲卻是靜靜的躺在這裡，平和美麗的睡顏只專屬此刻的鄭秀晶。

　　劉逸雲長得好看是大家公認的事實，雖然劉逸雲平時在眾人面前很低調，總是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擋住那清秀的面貌，但鄭秀晶知道，劉逸雲其實是曖曖內含光。她不喜張揚，只願腳踏實地的做自己，縱使劉逸雲她完全有那個本錢在華興高中當風雲人物，意氣風發的吸引大家目光，但劉逸雲卻也只是忠於上課、社團、家三點一線式的生活，劉逸雲自身的光芒被她自己刻意的隱去。

　　雖然不知道為何劉逸雲要這樣，但卻正恰恰的契合了自己，鄭秀晶亦不喜高調張揚的行事風格，鄭秀晶崇尚簡簡單單的生活。她寧可待在覺得舒適的場所怡然自樂，像是整天在充滿自己喜愛事物的寢室待著、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乘著風和劉逸雲一起走過福山的大街小巷、坐在樹蔭底下的草皮上看著籃球場上劉逸雲自己運球投籃、和劉逸雲經過冰室時吵著要她和自己吃碗芒果冰才肯走等等，這些看似簡單平凡的小事物都讓鄭秀晶感到自在、舒心。

　　劉逸雲是那麼的優秀，在鄭秀晶眼裡，和別人看劉逸雲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比別人更幸運的一點是，這個優秀的傢伙是和她從小就一起相伴相隨長大的青梅好竹馬，她和她共同經歷過的每一個場景都被鄭秀晶收藏在心中最珍惜的回憶畫冊裡。想著想著，鄭秀晶望向劉逸雲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且還帶有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鄭秀晶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人眼皮波動，似是要醒過來的跡象。

　　「換我抱抱妳吧，秀晶啊。」劉逸雲在夢裡總算說了昨晚兩人分開前自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的話，劉逸雲伸手在空中亂抓，果真將趴在一旁看著她的鄭秀晶給一把撈進自己懷裡。

　　「啊～」一聲驚呼從鄭秀晶口中飄逸出來，讓鄭秀晶嚇得趕緊摀住嘴巴，好丟人啊，等一下要是驚動劉爸劉媽特地上來查看什麼事可就糗大了。

　　懷中佳人軟香溫玉，是此時此刻最貼切夢境中劉逸雲心底的感受。劉逸雲把纖細的鄭秀晶整個人圈在自己懷裡，將臉深深埋進鄭秀晶的頸窩處，說「恩，秀晶妳好香喔。」，劉逸雲說話時吐出的熱氣直接貼在鄭秀晶的頸邊，再加上那不甚清醒還帶點低啞的嗓音當傳到鄭秀晶耳裡，讓臉皮極薄的鄭秀晶又臉紅了，鄭秀晶在心底想『懵，現在是什麼情況？呀！這該死的臭兔子是在找打嗎？竟敢調戲我！』

　　又羞又惱的鄭秀晶急忙伸出手往這時正緊緊纏在自己身上的劉逸雲胸口一推，推開了那個還在夢裡神遊的劉逸雲，微慍的小聲喊道「喂，劉逸雲，妳是不想去學校上課了嗎？還不快點起床準備了！」

　　那推開的力道之大，讓還在溫柔鄉裡沉迷無法自拔的劉逸雲不得不一秒回到現實世界。接著，鄭秀晶從床上快速起身穿上自己的拖鞋，站到床邊環抱雙手由上往下睨視著劉逸雲，看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究竟還想賴床到何時？

　　被鄭秀晶推到床的另一頭的劉逸雲，眼皮動了動，隨後睜開了那對惺忪的小眼睛，映入眼中的是鄭秀晶穿著一身整齊學校制服的身影，劉逸雲音調有些慵懶的對著鄭秀晶說「啊？Krys，妳怎麼會在這？已經是星期天下午了嗎？妳怎麼穿著學校制服啊？」

　　劉逸雲總算從那個美麗的夢裡慢慢的甦醒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夢境中的女主角不免驚訝反問道。畢竟，能在自己的房間見到鄭秀晶，通常可能出現的都是週日午後，待鄭秀晶小公主睡到日曬三竿被鄭母拿著皮鞭請了起床以後的事了。

　　「呀！妳這隻還沒睡醒的肥兔子，今天才星期三而已，妳趕快起床面對現實，等等我們弄好後還要去學校上課的。而我呢！當然是過來幫妳擦藥啊，昨天晚上我不是有跟妳說了？」見劉逸雲醒了，鄭秀晶邊回答著她的問題一邊動作，從自己家裡帶過來的醫藥箱中俐落的拿出藥水和紗布等用品，專心一意的投入在偽小護士的世界中。

　　混鈍的腦袋漸漸清醒運作以後，想起了昨天放學發生的事，『對呀，秀晶是要過來幫我換藥的啊，劉逸雲妳蠢死了。』劉逸雲慢慢的從床舖上坐了起來，乖乖的等著讓鄭秀晶幫她換藥。

　　鄭秀晶在自己的世界忙碌，準備等等擦藥要用到的東西，當然沒有意識到昨天晚上讓她渾身不自在的場景又將重現。待鄭秀晶把物品都準備好後，轉過身見到劉逸雲那對清澈的眼正目不轉睛的直盯著自己瞧時，鄭秀晶也是愣住，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接受了這麼一雙誠摯無暇的眼神這樣沒有任何掩飾直接的望住自己，劉逸雲那清澈的黑色瞳孔裡映照出滿滿都是自己的倒影。

　　心又是一窒，繞得鄭秀晶全身酥酥麻麻的，眼睛再往下瞄到劉逸雲上身仍是同昨晚一樣只穿著一件白色bra，這讓鄭秀晶耳根又再度燒成赤紅，手邊的動作跟剛才的有條不紊相對比之下，慌亂許多，想拿紗布卻拿成剪刀，想拿藥膏卻拿成繃帶，『這該死的張惶感是怎麼一回事啊？』

　　「兔子，妳轉過身去，我要擦妳背上的傷口。」鄭秀晶強裝淡定的對著劉逸雲要求著，儘管聲音幾絲顫抖透露著鄭秀晶的異狀。

　　「恩，好。」劉逸雲順從的背過身，但她沒有去細想鄭秀晶語氣中的不同。

　　趁著劉逸雲轉過身去，鄭秀晶原地深呼吸了幾回，重新調整自己的思緒，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她必須完全將精神集中到劉逸雲的身上。劉逸雲背部上的傷口經過昨天一整晚的通風透氣收到作用，有些都已經開始結痂，鄭秀晶拿著棉花棒，沾溼食鹽水在劉逸雲的傷口上開始清理，小心翼翼和緩的動作著，消毒、上藥、包紮這三個步驟反覆持續著，一直到鄭秀晶完成工作。而在這期間裡劉逸雲都沒有哼哼唧唧，不似昨晚她老媽幫她快速上藥時那樣撕心裂肺的唉嚎著，或許是因為鄭秀晶溫柔的動作，讓劉逸雲不那麼感覺到傷口換藥時疼痛的副作用了。

　　鄭秀晶站著劉逸雲的身後，目光溫柔的望向身前這個低著頭乖順的讓她上藥的劉逸雲，雖然這個背不寬廣也不怎麼厚實，但這個背幫她撐起了一個堅毅的保護傘，讓她在這個傘下完好的被保護著，劉逸雲給她的安全感讓她心底踏實溫暖感動。鄭秀晶也知道劉逸雲一向不愛爭功，她默默的做，心地純淨善良，但是，劉逸雲不說，並不表示這一切的付出鄭秀晶都不知道，鄭秀晶只是看在眼裡，感受在心裡。但既然劉逸雲不願說，就表示她有自己的考量，鄭秀晶當然願意配合。

　　鄭秀晶拍拍劉逸雲的肩，說「我都弄好了，妳可以去盥洗整理了。」

說完話後，鄭秀晶手也沒停著，鄭秀晶將用剩的紗布、繃帶等東西收進醫藥箱後，就把箱子暫時收納到劉逸雲的置物架上，這幾天都還會用到，鄭秀晶就不帶回家了。接著走到劉逸雲的衣櫃前打開從中取出劉逸雲的制服，走到一直坐在床邊不動的劉逸雲身前，將衣服遞給她後，又走到劉逸雲的書桌旁，看了牆壁上劉逸雲的課表後，從書架上抽出今天要用的課本，把劉逸雲書包裡昨天的書給汰換重新擺回書架列中。

　　「劉兔子，妳怎麼還不動作？」低著頭做事的鄭秀晶一直沒有感覺到身旁的人起來走動，心帶納悶的抬起了頭看向劉逸雲。

　　劉逸雲從剛剛鄭秀晶擦完藥後，就一直注視著鄭秀晶的一舉一動，她坐在原地，眼睛就只是直直的瞧向眼前的鄭秀晶，見鄭秀晶她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在她的房間裡熟練的幫自己整理東西，不知為何，劉逸雲感覺到自己眼眶開始有些溼潤，鄭秀晶忙碌打轉的身影觸動了劉逸雲的心，一時間心裡湧上了百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劉逸雲有時候常常會自己在想，她何德何能，何以如此幸運的可以和鄭秀晶一起成長，並參與了鄭秀晶將近四分之三的人生過程。鄭秀晶雖然她個性慢熱，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但劉逸雲懂她，其實鄭秀晶有一顆比誰都善良純淨的心，只有長時間和鄭秀晶相處的人才能讀懂她的真性情。

　　記得有一次天冷時兩人在外面逛逛要回家時，經過一排排的商店，鄭秀晶見到一位老奶奶正蜷縮在街道一家店舖外的小角落瑟瑟發抖，鄭秀晶突然解開環住劉逸雲右臂的手，一個人跑進超商買了杯熱奶茶出來後，走到老奶奶所在的角落，她把熱飲遞給了老奶奶，語帶心疼的口吻說「奶奶，天冷，您喝杯熱茶，身子會溫暖些哦。」接著，她把身上的大衣脫了，披到老奶奶佝僂的身上，把脖子的圍巾解下繞到老奶奶的頸上，溫暖的舉動惹得老奶奶激動的直向鄭秀晶鞠躬不停的道謝，鄭秀晶只是微笑的擺了擺手便跟那位老奶奶道別了。

　　回到劉逸雲身邊，鄭秀晶緊緊的環住劉逸雲的右臂，兩人走了一小段路後，鄭秀晶終是受不了，冷得直哆嗦，劉逸雲感覺到鄭秀晶整個人在顫抖，馬上停下腳步，看向只穿著一件針織毛線衫的鄭秀晶，無奈心疼的說「小傻瓜，會冷了，是吧？」

　　鄭秀晶冏著兩道眉，瞥著嘴的點了點頭，急得劉逸雲立馬將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要鄭秀晶穿上，鄭秀晶馬上制止了劉逸雲的動作，說「不可以，這樣妳也會冷的！」，劉逸雲才不理會她的話，堅持要鄭秀晶把自己的大衣穿上，雖然自己的男版大衣對身子薄的鄭秀晶來說稍嫌大了些，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鄭秀晶不冷就好了。

　　鄭秀晶見狀回道「不如這樣吧！妳先把大衣穿上！好冷！妳快點！」，劉逸雲無奈但也只能遵照鄭秀晶的話，重新穿上自己的大衣，接著看向鄭秀晶，想知道這小傢伙是在盤算什麼？劉逸雲只記得鄭秀晶看了自己一眼後，就鑽進自己的大衣裡，背對著自己，說「這樣，我們倆個就都不會冷了啊！我很聰明吧！」

　　當下，一陣酥麻感直達劉逸雲腦心，片刻後，劉逸雲聽見鄭秀晶小聲的嘟噥著，「臭兔子，妳還不走嗎？很丟人耶！」，大街上人潮來來去去，無一不在注目這個裏在一起的身影。如果，那個當下劉逸雲能夠看到鄭秀晶嘟噥時臉上的神色羞赧，那肯定會在劉逸雲的心中刻下深深的一筆。劉逸雲抱著鄭秀晶，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前行，劉逸雲的腦海裡一直反覆循環著鄭秀晶在鑽進自己大衣前瞟向自己的那一眼久久不能忘懷，那裡面蘊涵了劉逸雲讀取不了的東西。

　　而，鄭秀晶就是這麼樣的心地善良，在劉逸雲的眼裡，鄭秀晶總是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怕別人受傷、怕別人不自在，所以，這也是劉逸雲不懂為什麼昨天放學後還會有人來找鄭秀晶麻煩！在劉逸雲的心中，鄭秀晶，她明明就是那麼樣一個心靈純淨的人，和善的像個天使般的女孩。

　　眼下看著鄭秀晶一系列的為自己打理東西的身影，劉逸雲覺得自己左胸口脹脹滿滿的，眼前一片水霧遮住視線，劉逸雲情緒再也無法自持，沒有即刻回應鄭秀晶探詢過來的關心眼神，她從床舖上站了起來，直直的向鄭秀晶走了過去，讓手裡還拿著劉逸雲筆袋的鄭秀晶一臉不解。劉逸雲輕輕的抱住鄭秀晶，鄭秀晶的臉貼在劉逸雲光著的胸口上，關切的問「喂，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只是想跟妳說聲謝謝。鄭秀晶，謝謝妳。」劉逸雲只輕輕的抱了鄭秀晶一下就退開，不似方才在夢裡那樣緊緊的擁住，顯而易見的，清醒時的劉逸雲非常自制。劉逸雲道了謝後，輕輕的揉了揉鄭秀晶的頭髮幾下就進去浴室梳洗整理了，那過程之快，來不及給鄭秀晶丟出問題，留下一臉茫然的鄭秀晶站在原地。

　　『謝謝妳陪我，謝謝妳關心我，謝謝妳，很多很多。』這是劉逸雲隱涵著後半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只是放在自己心中。進到浴室，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面反射的映像，不由自己感慨鄙視一下自己，『劉逸雲妳好矯情！居然被感動的哭了！矯情的傢伙！』

　　人與人之間相處，彼此真心誠意的付出、彼此情感的堆疊以及不可預知的變數，往往都有可能碰盪出火花，成為生命中的養份，這些東西可以讓我們成長，讓我們明白很多我們原本以為的其實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樣貌。

２０１６．０３．１１更

再次感謝願意留言的孩紙，有妳們的回文是作者君寫文的動力，康桑哈米打。